已有丹青約－詩裡話白頭

白頭者，年老而髮白也。中國古代社會中常以黑髮、白頭作為年齡的一種象徵，以實際生理現象而言也多是如此，尤其在那尚未有染髮技術的年代。史記＜萬石張叔列傳＞便云：「萬石君長子建為郎中令，建老白首，而萬石君尚無恙。」

歷代詩人以「白頭」入詩者所在多有，如杜甫＜春望＞一詩：「白頭搔更短，渾欲不勝簪。」便清楚描繪出詩人憂心國事而髮白的蒼老形象；中唐大家元稹亦有＜行宮＞詩：「白頭宮女在，閑坐話玄宗。」年華老去的宮女除了哀嘆逝去的青春，同時也見證了歷史的動盪與變遷。再看「自古美人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剛強與嬌柔的強烈對比，卻對滿頭白髮昭示青春不再有著同樣的抗拒與惶恐。

除了描述外型的相貌之外，歷來亦有不少詩句藉「白頭」二字以描述對愛情的憧憬。樂府詩最為興盛的兩漢時期，一首＜白頭吟＞傳唱千古，作者開頭先以高山之雪和天上明月之純潔光明比喻自己對愛情的誠摯忠貞；其次強忍傷痛理智地控訴愛侶的變心，末了更語重心長提點男子應當情義為重。雖然歷來評論對於此詩是否真的出自才華洋溢又勇於追求愛情的卓文君之手莫衷一是，然而詩中「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道盡世間女子對愛情最終的想望卻是無庸置疑。

中國歷史上藝術造詣最高的皇帝宋徽宗一生醉心書畫，一幅《臘梅山禽圖》以寒冬梅花為景，一對白頭翁交頸而立，其情親暱不言可喻；一旁並題詩云：「山禽矜逸態，梅粉弄輕柔；已有丹青約，千秋指白頭。」其言「白頭」不單指夫妻如畫中白頭翁一般攜手偕老的深厚感情，同時亦藉此表達自己此生對書畫的熱愛。

綜觀這些流傳千古的佳作，雖皆言「白頭」，但所表達的情緒卻是各異其趣，此中深意又豈只字面所見的滿頭霜雪而已。

人之所以不願見白頭無非是害怕衰老的事實，然而生老病死的循環卻是生命中無可違逆的自然法則。倘若能保持樂觀心境坦然面對外在形貌的變化，或許也能像老頑童周伯通一般無拘無束。畢竟，一顆逍遙自在的心，又豈會受制於髮色的深淺濃淡？

你所不知道的那些夜晚

週六，原訂的登山行程因惱人的連日陰雨而作罷。涼涼的天氣正適合一早就頭痛的人補眠，然而睡太多的結果就是該睡的時間睡不著了。想到昨天 BBC 的凌晨廣播節目，代班主持人問聽眾失眠的時候都做些什麼？聽眾的答案很有趣，有人起來寫卡片、有人寫書 (主持人推測是個作家)、有人在 twitter、facebook上 po文找同是失眠的朋友聊天、有人硬是把另一半搖醒 (好殘忍)，還有人索性去廚房做點心 (大半夜的是想香死誰啊！)

這種「非自願性失眠」我也不是遇過，但次數不多。回想那少數的經驗，似乎也沒做什麼特別的事來排遣（數羊這種老掉牙的招在試過一次卻愈數愈清醒之後便加入拒絕採用之列），通常就是很沒創意地續續躺著發呆直到睡意來襲......。

不過，其實我是喜歡深夜的。當然，失眠的夜晚不在此限。

兩年前聽了一場演唱會，有好些感觸，卻一直無從分說。她說，在夜晚，很多情緒會被放大。

日屬陽、月屬陰，那些情緒——我想特別是不算快樂的那種。白天裡不為人知的壓抑在靜謐的夜裡悄悄放大，無所遁形。正如女歌手所言，「那個放大的感覺，其實是非常真實的。」

夜晚，屬於心情的釋放。

快樂也好、孤單也罷，所有的喜怒哀悲，完全屬於你自己，不用其他多餘的矯飾。在這個時候，絕望可以被允許，你有歇斯底理的權利，毋須在意、毋須顧慮，只要真誠的面對。

總是覺得，唯有面對最糟的自我才能重新找回繼續前進的力量。把自己放在那些五味雜陳的情緒之前，也許大吃一頓、將那幾首充滿故事的歌曲反覆播放，然後跟著歌詞旋律的起伏，大哭一場。一次一次，也許還有將來的好多次，但，末了，你總是可以往前走。

你所不知道的那些夜晚，有好多故事、好多心情。兩年了，好不容易整理出一點什麼。其他那些個百轉千迴，就留待下一個黑夜說分明吧。

逆光

冬陽灑下一道道燦爛，

逆光刺得教人瞇眼，

我看不真切。

閉起微微痠澀的眼，

一幕幕殘影浮現，

深深的、深深的，

歷歷在目。

比例

展覽會上，大師的作品靜靜地掛在牆上，有畫作、有攝影。多數用色濃重而深沉，強烈而略顯誇張的色調卻另有一種特別的平衡感，中又間雜著幾幅一如潑墨山水畫般的清淺。


畫作如是，相片亦然，有滿版的花團錦簇，也有長空萬里的留白。看了又看，思索著同樣的幾個主題在我手上會用什麼樣的方式呈現？不由得好奇大師在創作當下的心情及想法，缺乏慧根的我看得有些迷惑，分不清究竟哪一種才是大師一貫的風格。


我想，是比例的關係。


比例這回事，完全是見仁見智了。海水共長天一色，總也可見地平線分割的痕迹，喜歡海的時候，就給它多一點空間；心情好的時候，畫布上也許紅的比重多一些。


人的感情也是如此吧。


家人的比重、朋友的比重、情人的比重，也許永遠不會是對等的，甚至隨著時間走過，所佔的比例多寡也有所不同。每個人情的深淺不一，十等份的比例，能給幾分、能得幾分，從來沒有一定，懷念金曲以月亮表明心迹，其實是很高明的方式呢。